□李晓琦

　　当一丝浅黄色的忧伤，轻轻地抹在草尖上，时令便进入立秋了。

　　父亲常常在立秋的时光里驻足，因为面对田野，他一定看见了五谷丰登的胜景。那是他内心的花朵——生命在泥土上最美丽地绽放。几阵秋风过后，稻子黄了，玉米饱满了。玉米在绿叶的掩映中散开美丽的秀发，俨然害羞的少女。山核桃树也被晚霞染红了，燃成一片红红的云。番薯藤挤挤挨挨，互相串联着，以浓绿的色彩宣言。

　　抬头看一看，天空也更加干净和高远了。此时的大地一片澄静，尘埃远遁，只有耀眼的金黄在大地的深处弥漫成诱惑。对于一个农人而言，收获的季节就是生命最大的欢欣。在对一片庄稼的等候里，有他们全部的希冀。

　　虽说“立秋一日，水冷三分”，但实际上，气候真正凉下来，则是白露之后。白露时节，山核桃成熟了。这时，你会嗅到一种特殊的气味。这种气味只有在天目山区秋天的乡村才能嗅到。沉甸甸的山核桃齐刷刷地高挂枝头。微风吹来，林间飘来果子特有的馨香，闻得乡人都醉了。

　　白露似乎下了一道温柔的命令，一夜之间，树上的山核桃一颗颗开始在秋风中脱落。乡亲们说：“熟了，熟了，打山核桃了。”

　　农人的心开始躁动起来，他们三五成群地结伴去镇上买好独轮车、麻袋等必备的农具，去小店买一些平常不舍得吃的食物，将山上砍来的毛竹竿用旺火烤直，这时候他们满心燃烧的都是欢乐，都是对丰收在望的喜悦。

　　白露之后，村里很冷清，很难觅到人的踪影。其实，真正的热闹在山上。没等人走近，老远就听到竹竿抽打山核桃的噼啪声，山上山下此起彼伏的吆喝声……那场景，让人觉得山上好像在赶集！

　　摔在地上、草丛或石头上的山核桃，从厚厚的墨绿色的蒲里迸将出来，似乎要说出藏了很久的心事。慢慢地，浑圆浑圆的山核桃就堆成了小山，黄灿灿地抱在一起。乡亲们一边抢收山核桃，一边忙着用机器脱蒲，忙碌而有秩序。有时，会延续到夜里，明晃晃的电灯下，仍有一个个劳作的身影在晃动。天黑了下来，家家户户将一袋袋沉甸甸的山核桃拉回家中。

　　收打山核桃的日子，把农忙推向了高潮。一个有长度的季节，在炊烟的揉合里，山民们笑出声来。山核桃可是乡亲们的“摇钱树”！你看，那棵树下，老乡又在盘算着今年山核桃的收成。白露的到来，一直让故乡的人们心怀感激。面对秋天金灿灿的山核桃，父亲绽放的笑容总让我想起生命的从容和幸福的一面来。

　　山核桃好吃，打山核桃却异常艰辛。年年白露，今又白露，我的父母却一天天老了。当秋风过尽，寒露风干，谁来把父母尝过的那些艰辛酸涩收藏？谁又能把无情岁月洒向父母的风霜从容阻挡？

　　白露过后是秋分。几场秋风秋雨过后，天气便凉了下来，树叶也变得黄灿灿的，天空变得无比湛蓝和清澈。空气中散发着新粮的芬芳和水果成熟的清香。

　　庄稼，一季一季地收割与更替。色彩，一层一层地变幻着。金秋里，所有的村子都保存了同样的气质。村庄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对着天空敞开了胸膛。秋收后的田野，显得空荡而寂寥，曾经铺天盖地的金黄和热闹丰收的景象渐渐远去。金黄色的阳光照耀着旷野，秋收之后，到田里随意走走看看，已成为父亲的习惯。田里虽然没有庄稼，可那一眼望不到边的金黄色稻谷似乎还在眼前炫目地闪耀，似乎能听到那些庄稼的喃喃低语，那挥舞镰刀割谷的场景似乎还在继续着……

　　坐在秋天的田埂上，放眼远望，秋在眼里，秋在怀中，秋在心上。读秋，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——秋蝉唱晚，蟋蟀鸣寒，大雁南归，尽情书写浓浓的秋意。